*一个关于虚无诊断与治疗的故事
*文笔幼稚见谅
*部分作于很久之前,想写一个长故事
黄沙打散一片无端出现的阴影,砂金眯起眼睛。他确信那不是一簇高大的风滚草。
金红的太阳总在前方铺下如纱如蜜的辉光,明明这里从他醒来就没变过。
末了,等人走近。砂金还未盘算好如何开口搭话,风滚草先生率先开口。
他说,我是,砂金。好像一切早有预料,他并不讶异于此。于是他补充,你可以叫我,
医生——啧,叫我,医生。
砂金说,好的,医生。他不追问他为何出现,他笃定这个状似阴郁的男人就是来与他同行的——或许只是这一段。
砂金撬开罐头盖,随意摆放在火苗旁加热。医生靠着车,发呆?砂金望医生,医生睨他,他报以歉意一笑。于是他回头看那轮将落不落的太阳,金红驳杂的色。
医生也顺着他的目光。
砂金说,地平线,这是永远的地平线。
医生沉默了一下,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砂金感觉胸口在发痒——就像伤口将愈的痒意,丝丝麻麻。他伸手去挠,一个金色的小物什叮铃咣啷掉出来,医生有些错愕。
它激起圈圈环环水波,扩散到砂金还未至之地。
突然他们一齐回头,意识到在大漠尽头——今天的太阳就要迎来他的死亡,太阳在落下,天空从亘古不变的半边金红半边蔚蓝,慢慢压抑下去,隐在无边的虚无中。天要黑了,医生说。
我一个人的时候,天从来不会黑。砂金愣了一下,回复。
这里从来没有死亡,医生草率地带来了第一次死亡,他让今天的太阳死去,明天新生的太阳也会死去,一直到他们之中,医生,或者砂金,再也没法出发。
砂金无端有些急躁。
他想起来死亡的味道,但还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
医生拿起罐头,说,不急。再用近乎暴力的手法把速食食品戳进砂金的嘴里。这不像他给砂金的第一印象,理性。
于是砂金看到,医生的手在微微地抖。
沙漠的夜晚很冷,砂金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够习惯温度的骤变,旁的学者递来一被薄毯,他们裹着这小小的防风罩,就着篝火勉强度过一夜。
其实第二天到来的很快,仿佛是新生的太阳急不可耐地杀死了昨天垂死的暮色。
沿途都是干净的鎏金色,这是沙子,和通透的蓝,这是天穹,偶尔有三两道云迹深深浅浅划过,但不是飞鸟途径的证明。
越野车再次飞驰在公路上。
路是无尽的重复,不会出现一个指示标:Welcome to your destination.提示:砂金的旅行结束了。他倾向于捕捉无形的终点,否则目的地就不需要寻找而有一个唯一解——一直向前开,开到车子报废,或者在终点前成了一把白骨。
——但我们可以把它想的好玩一点,医生。扭开音乐,他去看窗外的风滚草,飘摇无定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亲爱的,放轻松,如果真的到了命运在我们两之中掷骰的时刻——
我应该会先你一步。这句话好像有点苦涩,在舌上打着转吐不出来,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他对医生怀有天然的熟稔和松弛,这句话最后却变得难以启齿。
医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回头用眼神问他:你在说什么。他又扭掉重金属摇滚乐——把耳朵从过分的噪声中解放出来。
砂金说没什么。这时候他还是看着窗外的。砂金还是一个人的时候,通常会把车窗摇下,然后一手操纵方向盘,一手伸去窗外,去捞流风里扬起的黄沙。沙子也会做一位不速之客闯入车里,噼里啪啦打在脸上是细细密密的痒,像情人的吻。日月也不流动,只有沙在流动。
医生开车的时候却从不开窗,他的洁癖很严重。砂金猜,他的故乡一定不在沙漠。沙漠民对沙子总是有独特的情感,沙子捧起他们的生命,他们最后葬在沙子里,沙子是故乡,是归宿,他们的平生被沙子记录,最后被沙子抹平。
我的故乡在,荒芜的沙漠,金黄的沙子的沙漠。砂金突然张口。完全陌生的语言,但这次没被风声呼啸着卷走内容,砂金愣了一下。
,医生,我的故乡在哪?这个词在他嘴里逃跑,比硬塞进嘴里的速食罐头还要烫人三分。
医生看他。想起来一点了?比我预想的早一些,砂金同学,你目前是及格分。
但这是你自己要走的路,即使祂不在乎任何人作弊,对于祂的无言浸染,庸人依旧无能为力。
祂?砂金知道医生不会说,就像他从不说自己来自哪里:但我还是猜中了他并不来自沙漠,他有一点在乎我,所以东西是藏不住的。金毛小子为赌徒的敏锐直觉暗自窃喜。
白日衰老的速度很慢,就像那场潦草的死亡从没来过,昨日一切都是一场群体幻觉。
老式越野车裁开公路,轻快的音乐理所当然跳动在风中。黄烟追随其后像一场黑帮火并引起的连续爆炸,干枯的风滚草依旧温吞——它们遍地都是,既在起始,亦在终点,它们既然已经死亡,就无所谓急躁着找到漂流的意义。
医生查看终端——二人约定两系统时交换一次在公路上狂野飙车的权力。金毛小子傻乐,终于到我的show time。
砂金单手开车,摇下车窗和他的老情人缱绻拥吻,医生坐在副驾狠狠皱眉——这里没有一天洗三次澡的条件。
越野车的后备箱当然塞满了用不完的物资,却也提供不了哪怕淋浴的便利。角落里塞着杂七杂八的小物,有烟草。
砂金不爱辛辣呛人的劣质烟草,但他的心孤独太久,夕阳还悬垂在天与沙的分界时,砂金会点一只烟卷,一边吸一边咳嗽。烟草发出微微的红光,就像彼时的夕阳死去,有时候砂金疑心其实终点就在眼前,他只需要等待,和烟卷一起烧成一条细细的灰。
医生不喜欢他抽烟,他看得出来。于是他乖顺的把烟草换成糖,向医生讨巧似的示好。
经过几十次地轮换——砂金没数过,但是医生用终端工整地标记每一次位置交换。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公路上行进百系统时——白日依旧规整的悬在空中,烁着达摩克里斯之剑的寒光。砂金已经习惯叼着糖含糊着,医生也习惯了窗外飞来的沙,他心情好时甚至会主动打开那扇透明的门,去闻风中炙热的焦灼的味道。
这条公路不变的平直而坚定地指向远方。
老式越野碾过一粒两粒千万万粒沙子,砂金冷却许久的心又开始难耐。
日程约莫过了四分之一,太阳不是冷的白,天不是晨光熹微。处处提醒他时间如白马,你看见你的未来了吗。
砂金说,好像没有。
那么,这条公路。医生伸手,从地面,划到手臂能延展的最远处。它到底是在指引你找到未来,还是让你想起过去,砂金同学。他冷不丁的。
砂金有记忆里的过去,就是在这条无尽公路上飞奔。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另外的人生。就像他睁眼以来从来没接触过赌博,却在二人扎营休憩时脱口而出:医生,来两把放松一下?霎时医生的面色变得古怪,他看起来有一点无语,白眼将翻欲翻,又有一点庆幸的意味。
最后他轻呵一声,说,赌徒。
他们达成共识:赌大小,输的人要说真心话。也就是到了盘问环节的意思,砂金舔舔干枯的嘴唇。
2*切换视角
维里塔斯·拉帝奥,尽管学术分子总是尽力躲避非必要社交,但有些非必要也能变成必要——那一定是和战略投资部的那个耀眼到麻烦的男人相关。
紫色的监护人优雅叩开他的办公室大门。他不意外这条无声游走于阴影的毒蛇能够如此之快找到他的备用办事处——躲避世界上部分傻逼的避难所。
女士身着肃穆的黑色长裙,胸前别一只带泪未放的白雏菊,宽大帽檐慵懒的垂下一片乌纱,贴心遮住大多数时候都抱着冷酷姿态的放债人不合时宜的疲惫。背后是那位黄玉——同样穿成一只悲伤的、赴宴的乌鸦,抱着一沓资料。
长日以来扑身于星核的研究让他劳累,他暂时有些疲于和利益为上的商人交易。
星期日是一个非常守信的家伙——即使他和赌徒联起手来摆了这位掌权人一道——家族对于星核的研究资料仍然如约慷慨相送与求知的学者。
关门前一刻再往后观察,并未出现第三个亮闪闪的赴宴者。
他突然明白乌鸦们太垂涎他的相助,却不是源于他把握住的、流于纸面的毁灭,于是他打开了大门——像潘多拉魔盒,所有的忧伤都因为此刻的抉择而涌出。
那个女人开口,带有一丝旁的不易察觉的悲戚,砂金,那个孩子,虚无让他忘记了很多东西,你,我,我们——甚至是他自己。
一切求生意志都随着个人意志的烟消而云散。
我们(石心十人的各位)尝试过接入他的梦境,无不以彻底的失败作结。虽然有些许残忍,但作为目睹他如何在梦境中孤注一掷的幸运儿,您是我能想到的,最适合的人选。
混沌医师温吞地眨着眼睛,不吝其烦地给维里塔斯·拉帝奥说出今天第十一遍的关于接入患者梦境,介入虚无的诊断与治疗事项。
他对于自己这个身临其境者、背叛者能接入这个赌徒的梦境不算意外。
医师抬起眼皮看他,你是医生,有更充分的经验去判断患者其时的状态。
他滚动喉结,发出反驳,我从未接触过虚无。
混沌医师笑了一下,你也从未身临石纹症的苦痛。
他挣扎了一下,混沌医师想了想,补充,如果状态不对,其人救无可救,你也可以替他选择,给他一个温和而体面的…死亡。
这话太残忍,一个人如何能替另一个人抉择生死?至少该让他清醒着选择自己的路。
混沌医师着实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暗示——不知道这位天才是不愿戳破,还是真没看出来——就能让他做出那个决定。
但医师礼貌而体面的让出一步,维里塔斯·拉帝奥博士,您想好了。
闭上眼睛,我会为您揭开罹患虚无的无辜者脑海的幕布,从您走进舞台的那一刻起,我再无干涉权力,能否将砂金先生从虚无的浸染中挽救——
我一如既往认为,没有无法攻克的顽疾,包括愚钝。
混沌医师又笑了一下,很好,我相信,您能擦亮这一枚黯淡的宝石。
再睁眼,他看见黄沙中影影绰绰浮动的身影。
他远远的走过去,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
天呢好萌的设定。。。
感觉理理会像旅行者一样一直路过石少的每个回忆,会不会最后把死亡还是回到现实的选择权交给石少本人啊啊啊啊期待老大更新
嘿,,在发什么呆?看起来你好像不是很信任我?
是呀,一个埃维金人,该死的三十五号,公司的无名走狗。
您喜欢哪一个称呼?他发出一声嗤笑。
看着对手转动轮盘,贝罗伯格Nagant1895,赌徒的内里可能添加了多余的怀旧。
啊,请您把手给我,好么?表演欲过剩,维里塔斯直到现在也这么觉得。
…该死,他一定是被愚蠢传染了。
为了建立我们之间的信任,对吧?
他感觉到对手苍白的手指没有犹疑地扣下扳机
为了建立我们之间的信任,对吧。
他从纷杂的回忆思绪中抽身:砂金开出一张黑桃K,毋庸置疑的胜利。
那么,我赢了,…
…按照约定,你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医生。
拉帝奥微微颔首。To be or not to be?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尝试告诉你。
不,不对,医生。砂金在这里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你要回答我…
我应该信任你吗?
埃维金人传说有魔力的三重瞳锚定着他。雨后冶丽的蘑菇冒头,或者如同毒蛇蓄势。恰到好处露出一点脆弱,仿佛是欺骗拉帝奥卸下防备,而后与他共舞一场渔翁与魔鬼的故事。
当然。这对于维里塔斯·拉帝奥是一场稀松平常的诊疗,而虚无孕育的婴儿从外到内的感官都在叫嚣你很危险,要把我从温暖的子宫和羊水之间带去冰冷残酷的世界,任命运残杀。
维里塔斯·拉帝奥,这个男人伸出手,说:你可以把左手交给我,砂金。
砂金笑了一下,站起来拍掉粘在衣服上的细沙,然后用右手拉起他。医生,中场休息结束了。
此情此景就像砂金第一次拒绝他“不合时宜的人道主义援助”的时候,但他们后来依然彼此信任,不是么。
嘿,,你看。回忆中的青年举着一块粲然的宝石。 是不是沾了一点血,他不记得了。
医生,你在走神。我刚刚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金毛小子晃了晃手里的物什,它折射出晃目的光。
这是…?砂金沉吟,他没见过,原谅吧,他醒来能见到的就只有沙漠,和天边那一点碎金。
这是砂金石,博识的学者说。被你砸碎的。
…嘿,医生,我甚至没碰过它。
这是事实。维里塔斯睨他。
好吧,事实。砂金握住这些不规则的碎片。你见过它完璧无暇的样子,对吧。
砂金捏着翠绿的宝石对准冷冽的白日,光在脸上折出不规则的彩斑。他转动宝石。光斑移动、拼合、又分开。
要看看它原本的样子吧。砂金想。就像他确实应该有一段颠沛流离支离破碎但不可或缺的人生。
但也许自己这块顽石在和医生见面前就被切割成碎片了。
他摸了摸脖梗。
路途还要继续,即使到目前前进都毫无意义。
砂金试图把宝石拼合回去,但它太零散,太混沌,让他有点摸不准儿道,医生偶尔搭把手,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拼好的。医生说。
金发的埃维金人有点想笑,医生解谜的时候就像一个专注积木游戏的小孩,现在又像一个失去耐心的幼稚鬼——只差把这堆积木推倒打散再发一通坏脾气,但他又太珍惜这堆破石头。
也许我们还差了点粘合剂,医生,你要试试胶水吗。他吹了个不错的口哨。
医生笑了一下,用一种堪称恐怖的语气说。你最好记住这句话,一直到你抵达终点。
…什么意思?金毛小子寒毛耸立。
字面意思。医生心情颇好的笑,赌徒这副发憷的样子实属少见。
碎裂的玉石在砂金手里翻转,他觉得这像极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
沙漠的雨如金玉难求,的降生连带一场瓢泼的甘霖,恰似母神予以埃维金慷慨赐福。
雨会给你带来幸运,。好像有人这么说过,她是谁呢。
下雨了。拉帝奥看向窗外,淡淡地打断了他的回忆。你刚才不是想试试胶水么,赌徒。
呃,医生,难道你精神错乱了。砂金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这只是雨水,和我们喝的水没什么不同——好吧,有一点。有洁癖的你肯定不会去喝雨水。
砂金。医生推开车门,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拽着他走入雨里。
天,砂金嘟囔,我们现在像两个神经病。
雨还不是很大,它牵起纱幕,温和地包容着天地间两个踱步的人和一颗碎裂的心。
砂金看它手里的石头,不知何时它已经拼合成了一颗美玉无暇,在隐隐发光。
他抬头,眼神清澈。医生,精神错乱是传染病?
…闭嘴。
他确实想起来了伊伊玛尼喀的电椅,嘈杂的声音不绝,恍然才意识到那是自己费劲全力也咬不住的呻吟,明明好像不会再有失却至亲的至痛了。后来惊觉⬛⬛⬛⬛大概是在那时死的,再后来新星升起的故事你我便知晓,一切恍若前尘旧梦。
这颗砂金石便是他当时以命相搏取的,即使他在这颗死物到手后便失去了追逐它时的热情。或许它本就与顽石别无二致,只是琥珀王恩赐的碎屑比这个奴隶命运高贵才让他怀有一丝希冀,失望也是必然的。
这场雨不大,只润着人干枯的发尾,却不愿停下。
,你不祝贺我一下么。
赌徒。砂金最受不了这副担心的样子。
呵,祝贺你活着回来。他的眉毛拧起来,却只说人人都说的那几句话。
教授。仿若梦呓痴语。
教授,你在担心我。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这篇文我一度都有点想放弃了但是我也很喜欢设定
。(是谁3.3还在炒庸人的见地冷饭.jpg
此饭是极好的啊啊啊啊啊老大加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