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砂金打定主意去追求那位冷脸的教授、教官、中将——什么都好，他必然成功，为此不惜成为拉帝奥的小白鼠。
又名：拉帝奥和猫糕谁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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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哨兵喜欢向导，天经地义；哨兵追求向导，难如登天；身为学生的哨兵想要和他的教官向导在一起，自寻死路。
刚宣布要追求拉帝奥教官的砂金蹲在客厅给猫糕喂猫条，留出一耳朵听同寝爱捡垃圾的损友如是总结。
猫糕是砂金前段时间从草丛里捡回来的。哨兵向导专属学校的福利待遇很不错，宿舍就是两室一厅，每面墙壁铺有厚厚的隔音棉，墙边有白噪音播放器，猫糕偶尔叫两声不影响到卧室里的人，又不掉毛，穹没事也喜欢撸两把这个新来的“舍友”。
只是现在可不是喂猫糕的时候。他见砂金不语，警铃大作，心说这小子怕是真栽了，认真提醒：“欸，你想清楚，拉帝奥教官是S级向导，正值壮年，有望成为塔S+向导。就算塔会考虑当事人的意愿，但和他结合的也不会只是一个A级哨兵。”
砂金喂完猫糕，用力吸了一口酥软奶香的外壳，像是给自己吸了口勇气，站起来，胸有成竹的模样：“哨兵的等级也会变化的。”
尤其是未成年哨兵和向导，可塑性极强，有天分的可以说一天窜一个等级。
可即使这样，穹用力抓脑袋：“大哥，你知道A级和S级不是一个等级概念吗？突破瓶颈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就算你是一天之内从E升A，也可能会在S级前止步一辈子。”
“没什么不可能的，朋友。”砂金打了个响指，黑色皮革手套上几个戒指晃得人眼瞎，“要赌一把吗，我一定会登上S级，抱得美人归。”
“就凭你那只小奶猫？”穹无语，就算刚觉醒就能凝聚出精神体的人都是A级打底，但精神体的状态也会影响哨兵的实力，而砂金的精神体是公认的弱小。
何况，要知道，算上塔建立开始的历史，官方记载的S级的哨向也未破千数。那是一道障壁，是能够使得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力质变的证明，就连作为分担精神力对大脑压迫而模拟出的精神体也能够永远凝成实质，化成一个真正的生命——可以说这时的人类便已经超脱了普通人的限制，彻底成为了一种战争兵器。
如果说哨兵和向导是人类的一种进化，那么S级哨兵和向导就是进化的完成体。至于黑暗哨兵和黑暗向导，那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猫糕在脚边“muniu、muniu”地叫了两声，被砂金捞起来掂了掂，奶味撒了一身，勾得穹旁边桌子上的浣熊肚子都咕噜咕噜叫起来。砂金故作叹息：“不敢赌也没事，你知道的，我的实力不允许我低调。万一S级都界定不了我，日后直接跳成黑暗哨兵，岂不是很尴尬。”
这大话狂的！正值青春蓬勃的少年人哪里经得起这一激，也可能是被精神体的饥饿影响了情绪，当场拍桌子，吓了浣熊一跳：“赌就赌，要是我输了，以后在你和拉帝奥的婚礼上我当场跳不眠之夜！”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袭来，窗帘、书页和两人的头发都被刮得扬起。砂金还以为是不祥之兆，眯着眼睛去看，才发现是一只大小有半人高，展翅足有三米宽的雕鸮，脑袋转了一百度，精准锁定他们这屋窗户，于是缓缓降落，小心翼翼地收敛羽翼，即将落到窗台时猛然蹬出爪子，将爪下奶猫甩进屋里。
小奶猫不过巴掌大，一身金毛，爪子则是奶白色的，根根都仿佛发着光，即便是仙舟最上等的锦缎都比不上其顺滑。此时这身亮丽的皮毛正疯狂炸起，发出声凄厉的惨叫，努力扭转身体，好不容易才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四爪落地，又跳上窗台，张大那双湿漉漉的三重色圆眼咪呜咪呜叫两声。雕鸮瞪着那双橙红色的双眼，“呜呜”回了两句，从表情看骂得很脏，都不看一眼砂金殷勤的投喂，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小奶猫无比伤心，连精神主体的拥抱都不理，伤心欲绝地往猫窝里走，又发现猫窝被猫糕占了，更难过了。野生猫糕平日不太搭理人，见此却也不忍心，姑且允许奶猫趴在它的头顶。小奶猫吸吸鼻子，一口小奶牙咬住猫糕的酥皮，连皮都没能咬破。
穹已经看傻了眼。
这只雕鸮、猫头鹰中的庞然大物，不是拉帝奥教官的精神体吗！
穹一时不知道该敬佩砂金敢把那么小的猫崽子放出去x骚扰，还是该庆幸教授家的雕鸮没有一口把这只不知死活的学员的精神体吞了。
说来也是离奇，明明有大量科学依据和现象表明哨兵的精神体更多是食肉的猛兽猛禽，向导的精神体是温顺无害的食草动物甚至植物，偏生到这两人身上就反过来了：身为觉醒当天就凝聚出精神体的哨兵，精神体反倒是只长不大的猫崽子，而身为S级向导的拉帝奥却是进攻性拉满的雕鸮，一翅膀能把一个小哨兵扇到墙上去。
某种程度也算般配。穹盯着挤在猫窝里踩奶嗲叫的小猫咪，忽然回神，赶紧打散了这念头，生怕这假设成真，他可不想给别人婚礼当气氛组。
巧了，砂金也不想，于是他换了个赌注：“不妨赌三十个塔安巴，我半条命的价格，看，多有诚意。”
穹一愣，好奇道：“你以前这么便宜啊？”
话刚出口他又反应过来有些冒犯，不过砂金也不介意，比起对面是一出生就被妈妈丢到塔里的比他还可怜的倒霉蛋，他其实还行。
事实上塔早已经解放了茨冈尼亚地区，包括所有被贩卖为奴的埃维金人，谁让埃维金人向导多呢，这可是一笔战略资源，解放他们比放任他们去黑市为奴划算得多。而且在塔之下，众生皆是牛马，一串编码反倒多余。
好像更地狱了，但没关系，身为埃维金人罕见的，且潜力巨大的A级哨兵，塔每年会给砂金不少的补贴，妈妈和姐姐身为向导，也有顶尖的医疗和福利。给谁打工不是打工，牛马就牛马吧。
而且。砂金恶劣地想，要是让穹知道买下自己的就是这位凶神恶煞的拉帝奥教官，那他连三十个子儿都赚不到了。
没人知道是什么让一个向导会深入黑市买一个最低贱的哨兵。彼时还叫做卡卡瓦夏的埃维金少年缩在笼子里，浑身都是鞭挞的痕迹，脖颈烙着正在化脓结痂的编号。新分化的哨兵对痛觉格外敏感，可是少年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心里只记挂正在沙漠中挣扎求生，尚不知道他被掳走了的妈妈和姐姐。
卡卡瓦夏很聪明，但是再聪明的哨兵，稍不留神也会中了向导的精神暗示，何况是刚分化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的幼崽。
他脑袋还残存着那道让他乖乖听话的暗示，与他原本的意愿相背离，搅得他脑袋痛不欲生。迷迷糊糊感觉到前面停下了谁，目光努力聚焦，看见那双金色的鞋子，在最污浊的泥土上也铅尘不染，让他恍惚想起传说中会在芬戈妈妈怀里生活的人们。
他“闻”到向导的味道。如果说诱拐他的向导素气味是罂粟，充满危险的引诱和强硬的控制，难闻得令人作呕，那这个人身上带着的就是潮湿的气味，细品还有一丝甘甜，正是小孩子和小奶猫会喜欢的味道。
卡卡瓦夏用力抬头，看见一只比现在还小一圈的奶猫闭着眼睛，窝在对方手心里，一种温暖和安心笼罩着他。精神暗示在海浪中悄无声息地融化，少年的三重色眼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这份亮度跨越时间，如今仍熊熊燃烧。砂金无视穹那句“你现在的表情好猥琐”，回到房间把那本《哨兵与向导非共生关系论述》翻出来。当年没能和这位“主人”加个联系方式，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他可不能放过他。
追人就要有个态度，砂金干劲十足，奋战苦读，第二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上课，听拉帝奥问学生“哨兵和向导关系”，手举得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哨兵和向导人种稀缺，即便在全庇尔波因特境内招生，每年也就招到几个班，每个班标配三十人，在空旷洁白，隔音良好的教室中自由座位。
那只雕鸮站在讲台上帮拉帝奥看学生，橙红色的鹰眼扫视着，对上砂金冒泡泡的目光一顿，嫌弃地撇开。拉帝奥头戴着石膏头，用手势示意砂金站起来作答。
顶着全班人尊敬的目光，砂金款款站起，肩膀上小奶猫也精神抖擞，努力把自己撑出狮子的气势。
“我认为向导与哨兵是元帅与士兵的关系。”砂金用最干净优雅的声线缓缓道，“向导有过量精神力无法发泄，而哨兵恰巧需要向导的精神力滋养精神海。在这种原始需求上，尽管现在已经有了向导精神力储存机器，能够在中间起缓冲作用，但必要时刻，我是指极端情况下，向导可以凭借精神力操纵哨兵，强大的向导甚至可以操纵多个哨兵，这样发挥的战斗力完全可以达成超越双方等级的质变。”
他讲得陶醉，石膏头面无表情，但敲击在讲台上的指肚越来越重。哨兵们各个千里眼顺风耳，纷纷注意到这个动作，露出恐惧的眼神。砂金说完，他甚至还耐心地等候两秒，那两秒在学生们心中拉伸出一条沉默的长线，屁股黏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弄出动静惨遭殃及。
好似过了两年那般久，一道厉声如雷贯耳：“冠冕堂皇！看来你的逻辑思维是和你缺失的睡眠一起消失在浪费的人生里了。如果哨兵需要向导才能发挥战斗力，向导也只能通过指挥达成自身变强，那么我就能断定，哨向人群的出现就是人类的退化。”
砂金肩膀的小猫打了个哆嗦，被吓得直往砂金怀里钻。砂金一手兜着小猫，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敢顶着拉帝奥死亡注视说：“可是教授，事实就是如此，退化也好进化也罢，哨兵与向导离不开对方。就算你已经研制出人工向导素来缓解大量哨兵缺失向导疏解的精神压力，战场上虫群铺天盖地，一次松懈就会变成虫子的口粮。只有高匹配度的哨向结合才能掩盖对方的短处，更好的生存下去。”
他同桌的穹已经趴到桌子上不敢看拉帝奥的表情了，即便讲台上的雕鸮并没有释放精神威压，整个教室仍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拉帝奥突然笑了下，短促的气音从石膏头传出，激得全班哨兵一个哆嗦。
“你说哨兵与向导之间的联系是原始需求，那就给我来解释黑暗哨兵和黑暗向导的概念，第242页，翻。”
黑暗哨兵和黑暗向导已知是由已经分化的哨兵和向导出现二次分化产生。黑暗哨兵是精神之海足够广阔，有着极端自控能力，无需向导疏解且各方面数值达到恐怖概念的顶级哨兵；黑暗向导是精神体脱离弱小的载体产生蜕变，使他们拥有一定武力值，此外他们的精神海会如同无穷之海，甚至拥有修改和重建精神海的能力，是绝对的掌控者。
可以说，黑暗哨兵和黑暗向导在强化自身能力的基础上，补全了自身的短板，成为一个相对来说，完美的存在。
砂金手指压着书页，沉默好一会儿。他知道拉帝奥这是让他反驳自己的理论，但：“那只是传说中的人，最早记述的黑暗哨兵是三百年前。”
“传说与历史不要混为一谈。既然有记录佐证，就是直接证明这为可达成的事实。”
石膏头顿了顿，再开口语调微妙上扬：“况且，某人昨天不是还夸下海口，说自己日后会成为黑暗哨兵吗？”
穹的表情分外惊恐。
等等等等，拉帝奥教授怎么会知道他们昨天的聊天内容？哦对，那只雕鸮，但是他居然没把这句话当作男生吹牛皮的垃圾吗？！
事实证明拉帝奥不仅没有，还很认真地记住了，并且慷慨地请所有学生也拥有这份深刻的记忆：“正好下周全员都要交一篇黑暗哨兵和黑暗向导的现象分析，既然你这么有见地，额外再加五千字。另外，既然你刚才说哨向间配合可以使战力提升一个层级，那就给你一天时间，找一个向导搭档，对手是我。A对S，期待验证你的理论，哨兵。”
话题到此为止，拉帝奥又问是否还有人要回答，鸦雀无声。拉帝奥冷哼一声，继续上课。私下里，穹用胳膊肘推推突然多两项作业，眼睛已经没了高光的砂金，小声问：“你怎么回事，不是要追求教授吗？”
哪有追求人是上来就和人家对着干的。
砂金揉揉脸，飞快调整情绪：“顺着说有什么意思，你看，现在拉帝奥教授肯定对我印象特别深刻。”
“是啊，深刻到要打死你。”
“别担心，朋友。心肠再硬的男人胸肌也是软的，况且杀学生要掉军衔记大过，他舍不得的。”
前后左右的哨兵纷纷投来一言难尽的敬佩目光，有时候他们也挺恨这双过分灵敏的耳朵的。
穹虚着眼：“算了吧你，在你那只精神体被吓得六魂无主时，大家就已经看穿你的装腔作势了。”
精神体就是主人精神的外化，没得反驳。
砂金挑挑眉，刚要再跟小浣熊打个赌，一只粉笔迅雷之势正中他的眉心，连人带凳子一起仰了出去。
后半程的课堂非常安静，可喜可贺。
下课后，没幻化出精神体的同学先一步冲向食堂，拥有精神体的同学们却毫无羡慕之色，他们脸上扬起整节课最灿烂的笑容，乖乖在讲台前排好队，那些狮子、豺狼等精神体兴奋得转圈，等着大名鼎鼎的S级向导，代号真理医生的拉帝奥教授给他们开小灶。
货真价实的小灶。
众所周知，精神体诞生越早，哨兵或向导潜力越大。可相对的，也有越早出现弊端。例如年轻向导需要将精神力通过各种渠道梳理发泄，年轻哨兵也需要大量精神力调节过载的感官、喂养精神体，学生福利里，未婚的授课教师有义务帮助已经被灌了一节课知识的哨兵一些精神力，帮助他们更高效地调整状态和促进精神体成长。
代换一下普通人的班级，就是课下给好学生一些糖豆奖励。可惜未凝成精神体的哨兵无法适应这些精纯的补药，无福消受。
砂金排在队伍最后，事先就告诉穹不需要等他。他的妈妈和姐姐都是向导，从小就不缺精神力吃，可不像那些饿了多少年的楞头哨兵，完全有耐心等所有人离开。
他扬起最好看的笑容，准备用一句卖乖讨巧来为现在的二人空间打下一个良好的开始，咳了咳嗓，刚要开口，神情忽然僵住，缓缓低头。
生在米堆里的小奶猫正咬着教授裤脚嗷嗷待哺，看那副要哭出来的溜圆眼睛，好像再晚三秒钟就要饿死了。
拉帝奥不知何时已经摘下那个死板的石膏头，俊美的面庞出现一丝笑意，弯腰把张牙舞爪的小猫捞起来。金色小猫循着精神力嗅嗅，毫不犹豫地咬住拉帝奥的大拇指。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让他只闻过一次就上瘾的甜味，砂金百感交集。好消息是与拉帝奥的单独相处比想象中和平和友好，坏消息是这份友好是给自己的精神体的。
雕鸮见教室只剩下两人一猫，自认他的工作已经完成，张开翅膀，如一片飓风从窗户撞了出去。教授只能以身饲虎，不是，饲猫。不过以他那副愈勾不下的嘴角来看，也算是乐在其中。
砂金却无暇注意，他要丢死人了，就算触觉已经回调，但仍能感觉到脸上逐渐蔓延的灼烧感。精神体和主人之间是有共感的，他只觉得浑身都被一只大手包裹，暖得人心颤。牙尖下啃咬着的那层薄茧，是常年捏着粉笔留下的，其中一根在半节课前刚命中他的脑袋。
准确来说，是触觉被某个向导调得非常敏感的脑袋。
“牙口不错。”拉帝奥一边摸索，一边评价。奶猫发出小鸟般的细碎叫声，咿咿呀呀的，教授冷漠无情，指节不容分说探入幼小的口腔，奶猫想咬，偏偏又被精神力勾得不舍得闭嘴，只能任由人类一颗一颗抚摸过它的牙齿。自然，那股牙根的酸意也同步到了砂金这里，他用力咬牙，可还是痒，太痒了。每颗牙齿被依次按压，一点重量、一点气息，涎水便不断分泌在口腔，脑袋像是吸了过量的猫薄荷，晕晕乎乎的，想去看拉帝奥的表情，可是眼神根本无法聚焦，是不是向导又调整了他的感官？那根指节那么鲜明，仿佛真的被他含在嘴里。他品尝到信息素的甜香、还有皮肤本身分泌的一点咸味……他不知道他更喜欢哪一种，唯有涎水越来越多，迫不得已，只能虚虚咬住指头，喉结艰难地吞咽。
他从未如此想逃，逃出教室，最好逃出学校！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他绝望地想，拉帝奥在检查他的精神体，而他在这里对着教授的一根手指发q。
“哨兵精神体在向导素充足的情况下，通常会在诞生的两年内长成完全体。你的情况确实特殊，但也算有迹可循。”
拉帝奥抽出手指，即便精神体不会像现实动物那般出现代谢，还是用湿巾仔细擦了擦手指。
要命的刺激终于消失，心脏却又揪起来，挤出浓烈的不舍，好似拉帝奥把他灵魂的一角也抽走了似的。砂金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捡起碎了一地的理智，迅速把奶猫收回精神海。
啪！脑袋又挨了记粉笔头。
砂金捂着脑袋仰头，拉帝奥冷着脸问：“我刚才说什么了？”
坏了，他根本没听。
“如果你认为这场对话浪费时间，现在就可以滚蛋。”拉帝奥深深看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精神体成长与所需的向导精神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向导素挂钩。精神体无法长大，除去本身形态固定的可能，通常有以下两种情况。其一，周边向导不足；其二，就是这个精神体格外强大，需要的向导素远超普通哨兵所需。”
埃维金人几乎全族向导，自然不可能是第一种情况。此时砂金已经找回了几分状态，撑着笑嘻嘻的面皮插混打科：“也许是我家猫早产，现在还在补营养呢？”
毕竟当初他被关在笼子里，可是即将被人称斤按两地卖出去，很难说精神体的诞生不是自救下的爆发。
幸好这只精神体不是一只鸟，不然怕不是要去认拉帝奥做主人去。
“据我所知，你的母亲和姐姐都是向导，即使不是S级，也不至于五年都喂不饱一只幼崽。”拉帝奥顿了顿，突然改口，“但这个猜想仍有采用的价值，可以保留。”
哨兵出色的视力令他观察到拉帝奥神色中的犹疑，这可是个新鲜事，庇尔波因特的天才出了名的强势和果决，居然也会出现这种代表庸人的情绪吗？
还有，他对他家的情况是不是太了解了？
“您可真是察纳雅言。”砂金表面笑嘻嘻，心里惊疑不定。或许只是向导太少，被这个记性很好的天才注意到了。他不敢深想，只能佯装轻松地扯开话题，“抱歉啊教授，今天上课的愚蠢发言耽误了你的时间。”
拉帝奥冷哼一声：“耽误时间？提问他们才是浪费时间，比起不敢发言的蠢货，你的脑袋姑且还会转。”
他神情中的犹疑消失了，语气也恨友好“比起你提出的情况，我更侧重你本身具有一定的潜力。”
砂金双眼睁大，表情有些惊恐。如果奶猫还在，毛应该已经炸开了。
拉帝奥居然夸人了，他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需要人道主义关怀吗？不对，传言中即便是对即将魂归西天的病人他也是照骂不误，
拉帝奥上下打量他一眼，表情有些莫名：“……过段时间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做一个实验。”
砂金僵硬的脊背下压，蓦然放松，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哦、哦，只是要利用他啊，还以为教授真夸人了呢，吓死他了。
砂金爽快答应下来，问实验是什么，拉帝奥却没有告诉他。
砂金猜这个实验应该比较不人道，因为临走前拉帝奥还用精神力给他调节了精神压力，尽管砂金入学以来几乎从未有过感官过载的情况。
其实何必这么讨好，砂金贪婪地嗅着熟悉的气息，暗自想，拉帝奥一声令下，只要不让他伤害家人，干什么都行。毕竟他……他还欠他一个大人情不是？
“砂金，去踢球啊！”穹捧着个足球从卧室出来，红色球衣上的数字7旁画着一个Q版垃圾桶。
砂金“嘶”了一声，揉揉刺痛的耳朵，叹了口气，好脾气地说：“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啊，抱歉。”穹见砂金一脸苦相，好奇凑过来。
砂金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穿着最柔软的睡衣，怀里揉着猫糕，嘴里叼根笔，对着面前的文献资料直挠头。
“这么用功，不是下周交吗？”穹还担心砂金忘记明天要和拉帝奥教官打架，好心提醒，“你的搭档找到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去隔壁问问白珩？”
“不用了。”砂金就没打算找搭档，“哨兵打向导就够丢人的了。”
穹摇头，语重心长：“你可不要轻敌哦，拉帝奥教官可是传闻中最完美的向导，曾经一个人出任务单挑两个哨兵的狠人。你要是觉得带白珩胜之不武，我还可以帮你问问她妹妹白露，虽然她才十二岁……”
砂金被他烦得头大，一手推开人：“不劳挂心，踢你的球去吧。”
穹对砂金毫无动摇的选择感到惊讶，半响，忽然用肩膀顶顶他，贱兮兮地问：“欸，不会被拉帝奥打才是你的目的……”
“滚滚滚！”
穹仰天大笑出门去，徒留砂金头扎猫糕里，继续承受‘朋友都在玩游戏，自己却在写论文’的苦痛。
【黑暗哨兵】【黑暗向导】这个概念由五百年前的天才向导阮·梅提出。她认为，如果说哨兵和向导是人类的一次进化，那么黑暗哨兵与黑暗向导就是进化中的进化。
现有档案中，黑暗哨兵共计五位，黑暗向导共计十五位。成因不明。主流推测除了基因天分外，还有精神海破碎重组激发潜能、陷入狂化无意中突破、失去绑定向导后依靠残余向导素……
啊啊啊脑袋疼，是不是被粉笔打出脑震荡了？
砂金盯着白纸上不知所云的东西，突然丢下笔，报复性地抱着猫糕狠搓一通。猫糕酥软的外壳稍稍用力就会挤出一块凹陷，堪比最柔软的海绵蛋糕，牛奶的味道从指尖溢出来，内馅是诱人的蓝莓味——穹不止一次吐槽砂金捡回来个代餐。
由黑暗向导阮·梅创造出来的物种果然完美，砂金不止一次地这么感叹。捡来的猫糕不像托帕家那只亲人，会把小脑袋用力递给人手，这只顶多用尾巴抽抽饲养员的手腕，力度都是幸福的。砂金飘飘然，把脸埋在猫糕的酥壳里，脑子都在软绵绵的奶甜中融化了。
他自己的小猫还在生气，缩在精神海不出来，因为砂金阻止它和教授贴贴。砂金说它傻，一顿饱和顿顿饱都不懂。
这话给别人说还行，可惜奶猫是他的精神体，他的半身和本能。它是这世界最了解他的人，半点不吃砂金的大饼。它问他，你怎么就肯定还会有下一顿呢？
砂金答不出来。心绪繁杂，笔下也划了好几道，索性暂时放弃论文准备明天的战斗。
战斗通常是在决斗场进行的，决斗场占地面积是学校的一半，且只需要几百信用点就可以进入，并且如果有观众，门票收入还会分成。这些规定原本是专门为好斗的哨兵们准备的，塔向来都是动用最顶尖资源给这些未来的军官将士们，若是有特殊需求，甚至可以定制模拟山地、雨林、荒漠等。
砂金演算战术时就考虑了地形要素，他适应荒漠地带的战斗和躲避，仅靠推测就能设计出几条线路。还有精神屏障的使用，A级哨兵在S级向导面前只有跪下的份，以拉帝奥的个性也不会给他防水。但如果他的精神屏障能抵挡超过三秒，他就能快速近身，拉帝奥再锻炼身体，也没法和哨兵比爆发。
虽然对穹说他是为了面子，但砂金其实很重视这场战斗。为此他甚至去了官方查阅拉帝奥的战斗资料（以前他只是去看三围）。可惜，拉帝奥的信息保密性非常高，仅有的几个视频都是在任务现场被路人拍下来的。
他又费了大功夫研究这几段画质不清、镜头乱闪的劣质视频，其实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向导的精神控制占大头，但这种手段在向导里也确实少见。绝大多数向导都认为他们的职责是安抚哨兵就足够，而且也没有那么多精神力供他们挥霍，这种打法很容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偏偏拉帝奥就是这样特立独行。这种打法对稍有防备的哨兵效果事倍功半，正如他不论怎么拉铁也不会有哨兵力气大一样，都是看起来很鸡肋的努力。偏偏这个人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徒劳。他毫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不在意自己消耗的时间和经历，日复一日地坚持下来。
所以，才会有传言，说拉帝奥是个“完美”的向导。
所以，如今的他才会令砂金如此棘手。
砂金越是研究，心脏就越沉。某个瞬间他都想趁现在去找个向导帮忙了，毕竟有个A级向导提供精神保护，至少能让他的胜算提高百分之五十。但最终这个想法还是被放弃，比起不知底细的向导，砂金宁愿拼尽全力豪赌一把，要么输，要么赢，就像当年那只连路都走不好的奶猫一样，要么找到人救他，要么它和他一起死掉。
砂金做足准备，早早进入梦乡，力求以最好状态给拉帝奥展现哨兵的实力，雀跃得像一只打算去给心上人开屏的孔雀。令人失望的是，这场令砂金久违兴奋的赌局没能如期进行。
第二天上午，居民区爆发了一场哨兵暴走事件，造成大量伤亡，就连派去镇压的巡逻队也无法压制。事态严重，塔临时派拉帝奥前去处理，如果情况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允许就地格杀。
退役哨兵和退役向导很多都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或者精神海有所损伤，他们居住在塔专门拨出的荣养院里，塔会定期给他们进行检测并分发向导素，主要目的是为了物理上与普通人隔绝。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哨兵会出现在普通人群聚集的居民区，又突然能爆发出那么惊人的战斗力。
哨兵的力量是普通人绝对无法承受的，这次的伤害无疑会进一步加剧普通人和哨向人群的冲突。庇尔波因特之上，种族歧视一直都存在，只是被战争暂时掩盖住罢了。新一轮虫潮就要降临，倘若这时候深层矛盾爆发，内部动荡的人类，绝对无法承受战争的冲击。
砂金将利弊想得很清楚，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拉帝奥要把他也带上。
他起了个大早准备酣畅淋漓的战斗，然后一脸懵逼地被提留进车里，看着拉帝奥大长腿迈进驾驶位，接着一个弹射起步，强而有力的推背感让他以为在坐机甲，一看车窗，还在地面上。
拉帝奥一边飙车一边介绍情况。砂金闭上眼，慢慢接收向导的信息。
发狂的哨兵名叫特尔西，原本是A级哨兵，在前线对抗虫群时被磷粉污染精神海，大脑不间断地产生幻觉。经过塔的鉴定，确定她已经失去了上战场的能力，强制让她退役参与治疗。
特尔西很配合，在向导们的照顾下，她的精神状态逐渐稳定，偶尔还会拿起画笔，画一些抽象不明的东西。据她介绍，这些都是灾难、神明、源头一类，只是实在难辨，介绍也语焉不清，最后只被认定是幻觉导致的疯话。
拉帝奥的车速有所减慢，讲述语气抑扬顿挫，砂金听着听着，竟有一种奇怪的放松感。就在这种和平的相处中，一只金黄色的小猫悄无声息地溜出来，撅起屁股弓起身，瞄准了好一会儿，蓄力一跳！
锋利的爪钩艰难勾住座椅外套，小猫悄声荡上去，坐在椅肩调整姿势，接着伸出收回指甲的猫爪，试探地按了按正专心开车的向导后颈。
砂金突然睁开眼：“这次的出事地点在哪里？”
“庇尔波因特市中心艺术馆，今天有大型画展，主题是各地区神话传说。”
“那就对了。”砂金还要说什么，突然紧闭上嘴，脸色不太好看。
以拉帝奥的车技，晕车倒也不能怪哨兵身娇体弱，何况砂金也没坐过几次车。但他就觉得说出来丢人，忍着脑袋发晕，心里还惦记着事件的逻辑，刚要开口，又突然发觉喉间恶心感渐渐消失，视野里对高速移动也没那么敏感了。
砂金知道是拉帝奥帮他调节了感官，但，什么时候？他居然没察觉到那些精神触丝是什么时候潜入进他的表层精神海的。
也许是他表情的疑惑太明显，拉帝奥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你的精神体。”
精神海里的荒漠没有猫咪，砂金目光呆滞，一卡一卡地望向拉帝奥脖子上那团金色“围脖”。
一声开水壶爆鸣被压回了嗓子里。
下来！他恨铁不成钢地召唤奶猫，丢人玩意儿！
奶猫打了个哈欠，用力蹭蹭向导的脖颈，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砂金又羞又愤，众所周知精神体是本能的情感，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体，不就是控制不住对拉帝奥的本能吗？
这当然不能让拉帝奥发现，于是砂金一边努力往回收猫，一边状似不在意地洒脱笑笑，打趣道：“凭着精神体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调节我的感官，看来我们的匹配度很高啊，教授。”
“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察觉到。”拉帝奥斜睨他，看起来没发觉出不对劲。
砂金终于把奶猫收回了精神海，幻化出两个笼子，一层一层关进去。他当然不是第一次想到，毕竟当年奶猫可是毫不犹豫地就锁定了教授来救他。但或许暗恋就会让人患得患失，砂金委屈道：“毕竟您家雕鸮对我家小猫态度那么恶劣，不是说匹配度高的精神体之间会很亲密吗？”
拉帝奥冷笑：“真是庸人的剧场，你们的惯性思维牢固得令人绝望。”
惯性思维？砂金不太服气，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好感是有大量科学依据的，教授总不能傲慢到连那些论文都全盘否定了。
拉帝奥又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没再说什么。
车辆抵达现场时，巡逻队刚从第一线退下来。他们主要由B级哨兵组成，只有队长是A级，根本无法对抗现在战斗力堪比S级的哨兵。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拼尽全力，最终凭着人海战术将发狂哨兵关进向导们撑起的精神罩里。但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向导们无法杀死她的精神海，主流的武器也近不了她的身。
发狂哨兵的精神海就像一个黑洞，源源不绝地吸收着精神罩里的向导素，却无法起到任何安抚作用。已经有一批向导因精神力耗竭退下，现在这一批向导也是强弩之末，身体都摇摇晃晃。
所以当众人看见拉帝奥的车时，双眼发光，如遇救星。但当他们看见拉帝奥车下又下来一个身形稚嫩，面容昳丽的少年时，那些求救的目光又变得疑惑。
充满异域风情的三重色眼，流转间仿佛能勾人心魄的埃维金人，庇尔波因特出了名的向导集群，仿佛他们所信奉的地母神是传说中诞生向导的古神。
可是真理医生自己不就是个向导吗？？
拉帝奥快步走向巡逻队，队长断了一条手臂，血液已经被止住。这对哨兵来说不算致命，他们的自愈能力能让他们在半年内再长出一条全新的手臂。只是这半年他定然是无法再进入巡逻队了。
“中将。”队长脸色白得像纸，但看见拉帝奥过来，还是挣扎着站起身。他身边的队员去搀他，没等扶起来，拉帝奥的手指先摁在了队长的眉心上。
使用过度而干涸灼痛的精神海里下了一场暴雨，顷刻间将一切都被水汽覆盖。相对的，他脑海中的记忆也都被无处不在的水汽所注视。
砂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脖子上的小奶猫发出不满的叫声。就算知道情况紧急，但本能上，没有一个哨兵愿意看见心仪的向导去给别的哨兵做疏导。他索性眼不见心为净，走到向导那边的精神罩，透过无形的屏障观察正发狂捶打挣扎的哨兵。
特尔西，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女人，长得很漂亮，只是那双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处，仿佛在看什么不存在的面前的事物。她的动作充满野性且不乏效率，每一拳都能轰到向导的精神动脉上，砂金能捕捉到她发力时运转的肌肉动向，试着分析她的出招逻辑却没有结果。
视线往下，特尔西的脚边流淌着粘稠的液体，红色中掺着白色，想来都是从躺着的那几个人身上流出来的。砂金看不见他们的脑袋，无法得知又是哪些家庭永远失去了他们的亲人。
他暗自叹息，压下不合时宜的同理心。这时一名戴着眼镜，个子不高的蘑菇头男生弱弱道：“你是来支援我们的吗？”
“可能不是你期待的答案。”砂金熟练地回复，“我是个哨兵。”
一片失望的声音，应该有人好奇埃维金族还会有哨兵，但他们实在没力气问了。
砂金乐得清净，继续观察特尔西，再多看两眼，更加确定她是主动过来的。
虽然那身裙子已经被血液染污，变得破破烂烂，但还能看出是当季的最新款。指甲除了血块和脑浆，还能勉强辨认出蓝色美甲的颜色。另外，那双呆滞的眼睛，眼妆很精致，或许出门前她还无法预测这双漂亮的眼睛会变得如此呆滞。
砂金还在分析，忽然发觉，这个女人注视自己这边的时间有些久了。
他缓缓抬眼，与女人不知何时聚焦的双眼对上视线。三重色的眸子中，那个方才还胡乱发泄的哨兵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砂金警铃大作，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在一众向导的惨叫声中，A级哨兵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旋身，千钧一发抵挡住近在眼前的利爪，精神世界里近四百斤的猫科动物发出一声雄壮的嘶吼，唾液几乎要喷到他眼睛里。
特尔西的精神体是一头雄狮，在精神护罩破碎的瞬间幻化到他身后，准备一口咬碎他的脑袋。
眼下事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正常情况下，哨兵的精神海破碎或受损，会直接影响精神体的出现。如今这头精神体竟能重获新生，简直是医学奇迹。若不是特尔西现在听不懂人话，砂金都要请她参加塔的实验了。
精神海激起被四百斤的震荡，砂金并不恋战，滚身躲开。雄狮巨牙落空，再次扑来。砂金已经调整好状态，抽出今早要送给拉帝奥身上的长剑，对着狮子咧开的大嘴劈去。
奶猫发出厉叫提醒，砂金冲势不减，尽管知道特尔西已经手持匕首出现在他身后，但他更清楚精神体的死亡会直接令哨兵元气大伤。
所以现在，匕首和剑谁更快，谁就能活下来。赌桌上的两位已经摆上筹码，静待命运的庄家开牌。
一道波纹比两个玩家动作更快，奶猫只是怔愣一下，雄狮则发出痛苦的哽咽，前冲停滞在半空，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庞大的身体骤然飞去远处，生生撞断了一杆路灯。
雄狮甚至来不及再发出第二道痛苦的叫声，灰白的皮毛如被擦去的笔迹逐渐消失。这份“死亡”直接反馈给哨兵，特尔西尖叫出声，匕首颤抖着砸到地上，接着是双膝，然后是泪水。
本来激烈的战斗竟然在顷刻间结束了。
特尔西跪对那双金色的鞋子，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喊叫，即便砂金也听得出其中的绝望和凄厉。而她面前的拉帝奥面如雕塑，只那抹染了红影的橙红双眼悲悯垂下，好似神父在聆听忏悔。
顾不得应激后的脱力，砂金快步上前，挡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导前面，皱着眉注视着长发凌乱，双眼凸出的女人。
一只手压上他的肩膀。
只一眨眼，砂金便看见了一个有着双大大的蓝眼睛的少女。她手持画笔，对兴趣班上，源自神话书中神明模样的雕塑仔细观察。她的眼睛很好用，能够凭借目测就能够掌握各种对象的比例，并且精准地描绘在画纸上。
她从小就喜欢画画，也喜欢自己的天分，渴望成为一名艺术家。世界在她面前是五彩缤纷的，就像一颗流转不息的泡泡，终有一天会飘上天空。
可惜命运早就在暗中标注了价格，在十五岁的生日，她分化了成为一名哨兵。
以往引以为豪的五感日益敏锐，三个月内，她便无法穿上贴身的衣服，因为那会使得她的皮肤刺痒难耐；无法去吃她喜欢的食物，因为上面的调料味道会灼烧她的舌头；无法接受出门，因为开门声、走动声甚至是一句聊天都会令她的神经不堪重负。
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她的眼睛不只能观察模特的五官，她开始看见上面的每一个颗粒、毛孔、颜料，她的手不能再捏画笔，因为稍一用力就会令画笔折断。
这种情况是常见的精神过载情况，过强的精神波动引来了塔的观测，他们带走了特尔西，带她接受向导的安抚，相对应的，特尔西也要承担上战前线的义务。
再后来，她的精神海受到虫群污染，各式各样的幻觉出现在她脑中，难以言说，无法回忆，却剥夺了她的思考。极偶尔的时候，她会拿起画笔，尝试将脑中的图像记录下来。可每当她想要深入回忆，精神海都会遭到难以言喻的负荷，将刚稳定一块的精神海再次崩塌。
终于，她放弃了。她无法去画除了脑中怪相以外的东西，那她就去看，用这双重新迟钝的眼睛和格外敏感的心去感受别人的画作。她的精神海逐渐稳定，向导们认为她正在好转，放松了对她的看管，并还给了她终端。从终端上，她看见了庇尔波因特市中心艺术馆举办大型画展的信息，主题是“神话起源”。
只看到那几个字，胸膛里沉寂已久的梦想便再次苏醒，她无法抗拒心中的渴望，也不想去抗拒。她挑选了一套好看的裙子，认真画了一套妆容，偷偷潜了出来，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公开的展馆。她像一个迈入圣地的狂信徒，狂热地欣赏每一幅画的呼吸，就像与大海久别重逢的鱼儿。她如饥似渴，兴奋贪婪，哨兵神经在每经过一幅画作都会剧烈地弹动，直到某一节点，那根忘却疼痛的弦啪地断了。
她看见一个大大的泡泡飘上天空，在阳光下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它飘啊飘，飘上云端，飘到那些荒诞诡谲，不可直视的神圣之物面前。她看见祂在对她微笑，捏碎了那颗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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