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砂】COLOR

是前一篇的售后!

Sum:致青春。

是小时候的事情口牙:D


病理科送来的病历本附带一页加密数据,破译后是段全息投影:十三年前被我砸碎的金合欢标本,每片花瓣都标注着色相值。该死的完美主义者,连报复都要遵循孟塞尔色彩系统,我分不清这缘由是逆反心理或是别的什么,你的行为令整个科室恼怒,他们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控诉你浪费他们宝贵的时间。

笛卡尔还算冷静,对于名声响彻寰宇的你持中立态度,他反过来开始怀疑我,猜测我们之间有何渊源。

也许这借口很是拙劣,毕竟仅仅是想到你那面容就会止不住地皱眉,“回忆”或许本身自那时起就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现在圣罗米修斯院校处于七月中旬,四处能看见来来往往抱怨阳光的学生,如当年一般。

你用颜料点缀过的标本被陈列在大厅中心的艺术馆里,可笑,他们现在才记起来承认你曾是贵校的学生,你曾说过最宝贵的作品——那朵丁香花,摆在我回校执教的办公桌上。我的助手芙蕾雅曾夸赞这朵花与这学校十分相称,而我在听闻你的艺名时眼皮跳过一下。

“砂金”?不算太糟,讶异于你竟会用宝石取名,赌徒的护身符,的确像你的行事风格,尽管现在的你似乎已经摆脱以性命作赌注的日子,还是说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过去有个象征意义的向标?

董事会那帮老古董在讨论两年前你档案的去留,为了已经错过毕业季的你争执不休,帕尔玛夫人无权干涉,幸好最终拍板的家伙良心尚存并被我一语唤醒,你依然是她最得意的门生。

祝贺少年的你落叶归根。


编辑先生提醒我说了太多冗杂的话,一边担心一边自信,声称以你的名利,就算我写一万句废话也有人愿意倾听。

我们的初见在学术部后花园的墙角,我享受着独处时间、手捧哲学老师的推荐书目、坐在翻新过的长凳上,葡萄架旁树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秉承着探索精神和儿童固有的好奇心,我缓步走去,拨开几处枝丫,正午的日光烈得发烫,和你抓眼的金发融成一团,紫色瞳孔骤缩,转身又从那处墙洞俯身钻走,我皱眉想象你钻进又钻出的场景,揣着这心事度过平静的下午。

我向几位室友打听,其中一位举手表示听说过你,隔壁艺术部的自由人,没有课程表和学生证档案,说难听点就是个在圈地内才能来去自如的孤儿,那时的我对存在主义怀抱极大热情,无暇顾及仅有一面之缘的你,这或许才是点燃你心计的导火索。

你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视野,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加明目张胆,你用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骚扰我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在墙洞蹲点等我带着书出现、在天文塔楼梯下等我带着星宿图纸出现、在学术论文陈列馆中心的石柱跟我绕十几圈——不知是福是祸,我发觉它们都发生在夜晚,自然也可以说不好不坏,起码那时的你还未知晓我的住处,起码一开始我还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令所有知情人意外,最先踏出那一步的人是我。那天的功课还未完成,我却先人一步跑向天文塔尖,教堂边年久失修的钟走得快了些,导致你按照惯例出现的时间也快了不少,我讨厌失约,尽管我们并无约定,回过神来看看天色,只是临近黄昏,离夜晚到来的计时使我放松思考,一个那时近乎无解的问题——我究竟在做什么?答案是周围空寂的虚无。

我坐在长阶上低着头思考,没注意到你踩着尘土沙沙出现,你戴着兜帽,先是一声惊呼,然后快步走上前,左耳的链条耳坠叮叮作响,你揭下兜帽,俯身小心翼翼地打量我,意识到我并不反感后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坐在一旁的空位上等待我抬头。

夜深了,我也在你摆弄银手链的声音里睁开眼,注视近在咫尺的脸庞,月光下的你棱角分明,清冽的骨感使人忍不住再靠得近些,你在视线中转头,扬起笑,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最后落在“朋友”字眼,试探性地盯着我的侧脸。

“卡卡瓦夏,你呢?”

“维里塔斯,维里塔斯·拉帝奥。”

你又偏过头去,神情是止不住的惊喜,窘迫地搓搓衣角。

“维里塔斯——维里塔斯……”你喃喃着重复了许多次,“‘真理’,对吗?”,我点点头,对你今天的状态感到莫名其妙,“卡卡瓦夏”,我未能读出它的含义,于是又低着头思索许久,你突然变得惊慌失措,举起双手摆在胸前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我意识到你可能误解了什么,正欲开口询问,一只戴兜帽的身影又远去了。

事实证明,书是人类思想形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在古籍里知晓你的来历,“埃维金”“卡卡瓦夏”,母神赐福之子,是个好名字,可书中记载的埃维金人已遭灭门,也许这才是你只能在夜晚奔走的原因?我十分相信董事会的家伙不会容忍一个没有户口、举目无亲的人。帕尔玛夫人收留了你,应该是这样,我的猜想也在她本人口中得到证实,但她印象中的你更接近一个地痞瘤子般的艺术天才,形象的比喻。

加速到学部交流日的那天上午,我在展示区四处奔波。作为单位小组组长,需要做到实时监测各个组员的情况:学号22沉迷欧洲文字、学号34与人起了冲突、学号55玩轮盘赌满盘皆输。注意到最后一位的异样,我遇见了白昼中的你。

艳丽、危险、锋芒毕露。

你扶靠在真皮沙发上,衬衫吊儿郎当地解开几颗扣子,白净的皮肤露出来,和锁骨处的深影形成对照色,挑起无缺的笑,眼神却紧盯着眼前人手中的纸牌背花,“骗子酒馆”的改良版,被子弹打中的人付赎回自己的命钱,纸币筹码散落在桌上,你的那一摊却分文不差。

“Four Ace.”

你自信地推出四张指定牌,学号55冒下冷汗,选择质疑。

“Liar!”他颤抖道,望向你处变不惊的神色,牌面揭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相当愚蠢的决定。我看出你还未尽兴,被赶来的院长秘书好言相劝,她弓下腰,低声说着什么,最后又被你笑着的回答止住,眉眼尽是无奈。

你无所谓地摊摊手,结束这场看似玷污艺术气息的表演,朝我的方向看过来,扬起微笑,用口型跟我打招呼。我还沉浸在你纨绔子弟的形象中,愣了一瞬,随后按照你的意愿牵起学号55走开,临走前回望,我只注意到你不自然地皱眉。疑惑被一笔带过。

再次见到你,是在当天夜晚,月亮升到最高处,我发觉自己将一本笔记落在你出现的紫藤罗架旁。出于比寻物启事更加模糊的动机,在皎洁的天光下奔走。

令人熟悉的夜色、呼吸和你。

你靠在竹架上,握着画笔杆指向天穹,不动声色地走近,画布上是具暖阳。

你在对着月亮画太阳。

你还是注意到我,走上前来,神情惊惧不再,多了几分青天白日里的泰然,和试探性的动作形成对比,我们都不曾言语,只是静静地靠近,保持着基本的社交距离,长凳有些冰凉,我们的指尖便也不自觉地拉近距离,胸前咚咚作响,我滞住动作,不敢再向前,气氛僵持不下。

“‘母神赐福之子’,卡卡瓦夏,对吗?”我忽然开口,似是为了化解奇异的心悸。

你笑起来,双肩一耸一耸,不觉间已抚上我的手心,点点头,然后猛地收回手,脸颊发烫。

我束手无措,在你松开后立即起身,踱步离开。

随后只是彻夜难眠。

重逢隔了些时日,你我似乎都在刻意回避,为了那晚的失格,为了无故的躁动,或二者皆有。夏日临近尾声,导师留下的最后作业,“找到信任的伙伴,纂写交换日记”。我因课程冲突缺席那次功课分组,听到消息时已经落单,于是我做了此生最后悔的决定——找到你,奉上一则拙劣的邀请。

你躺在教学塔楼的屋顶,无所事事地望着天,看见我,笑着翻身跳下来:“稀客啊,不知学者朋友有何贵干?”我已经忘却自己如何回答、如何把话题引进那本薄薄的日记簿,如何忐忑地用父母其实是首选找补。可我记得你纯真的面容和打趣的眼角,弯似童话绘本的月牙。

按照惯例,经过了解,我对这种文体有了基本的认知,但它在以往历史中起到的作用似乎与老师布置这项作业的初衷不符,一言以蔽之,它是发展男女情感一利器。

可年少的我愚昧无知,认为自制力能战胜一切,不知那份私心正踏其生根发芽。

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内容你知我知天不知。有足够的吸引力让人深陷其中,那力量深不见底,要把你的一切念头抽丝剥茧,以文字的形式毫无保留地呈现。那本日记保存至今,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勇气翻开它。

好景不长,似乎每一段关系背后都必有此劫,那天属于你的页码仅有一句话和被泪水卷起的纸痕。

【塞希拉走了,上头那 帮人。有 意打压她,是调职。。。】

也许我该省去寻找你的情节。

白平街头的一处胡同,你的眼光还算不错,这里是为数不多堆放垃圾少的地方。

我只是走进,带着那本日记,在新的一页备注自己的姓名、电话号、家庭住址

以及租金范围和入住要求。

你又笑起来,将那页纸撕下,细细叠好放进外衣内袋。

“地母神啊,你家这么大?”

你只在门口四处张望,我父母在外工作还未归家,向你说明情况后,话匣子便打开了。

“我之前打趣说你是跟那群贵族一样的大少爷,原来你家真的有小洋房啊,还有花园——”

“他们”指的是应家世显赫号召前来却不够格进入学术部的人,于是在只教色彩理论却受人敬仰的艺术院里混吃等死。我静静听着,领你进门,你在走廊处张望,随后停下脚步,面前赫然是一间杂物房。

“就这儿吧,我瞧着挺好,还摆得下画架。”

我正要出言劝阻,你自然不必委身居于此地,所谓租金,充其量不过是个摆设、是个给予人基本自尊心的借口。可你的眼眸,却在闪闪发亮,不可置信却又理所当然地,染上水光。我才意识到,你已是失了巢穴的孤鸟。

有人既心意已决,旁人便不做评判。

我注意到你是被扫地出门,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街角尽头的十字路口有处杂货铺,按照你的尺码采购日常所需,你窘迫地跟在身后,试图报销此行所需费用,我低头思索着,不希望它是钱币,你看起来也没有现结的能力。

许久,你疑惑的声音传来,我才提出给我点时间的要求,你的眉头蹙起来,对我的态度有些许不满,却只装做无所谓地摇摇头,跟上来与我并肩走着。

你的喜好令人啧啧称奇,房间被并不算多的衣物堆得很是拥挤,你抱歉地眯起眼,表示自己有幽闭喜爱症,层层叠叠遮挡视线会使自己获得安全感,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那本日记,抱在胸前,面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我默不作声地点头,上前来和你坐在一块儿,我们十指相扣,无声无息,四周漫布着甜腻的空气。交错的喘息碰倒一处桌角,金合欢标本碎裂在地,我们充耳不闻。

从未察觉,时间加快脚步,我已习惯有你的生活。

情感爆发奇点遵循规律,在一次悄然到来的夜,我按照约定前来收取租金,你的房间在我的影响下日趋工整,暮色倾斜,簇拥你紫罗兰色的瞳仁,柔长的发丝束起,戴着崭新的卡其色贝雷帽,牛皮纸袋裹着零零散散的纸币。

你在给答应为我所作的肖像铺色。

我在门框前停留许久,一声叹息,你的体温贴近,眼神相对,湿热的吐息擦过耳畔,你作势环上我的脖颈,鼻尖凑近,唇角却始终保持着克制的距离,你的声音因刻意放轻而微微颤抖,和身后窗棂形成漩涡,别无他法,我只想到靠近。

双唇相抵、一触即分。

我脸颊发烫,紧闭着眼,转身就欲离开,你却牵住我的手腕,像是挽留,却不自觉地放缓力度。

“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看似轻松的语气,迫使我睁开眼,你的眉间浸满月色,带着狡黠的笑意,身后缠着晃眼的白绫。

“我在你这儿借宿这么久,你不能只收我一个子儿吧?”

我短暂地痛恨清晰的逻辑思维。胸中压抑的声音诱哄着我侧身,反擒住你光洁的小臂,搂上隔着布料摩擦的腰肢,但附身低头时,我多了几分迟疑。或者把它们美化成试探,我该死地读不透你的真心。

你眼中的笑意更盛,伸手拢住我的目光,我顺从地闭起眼睑——

那一吻不及心中的波澜起伏猛烈。

十分平常地,我们都想向彼此表明心意,我也曾构想过许多应有的结局,它们都如睡前故事般美好,浮于云层之上。

当然,这是亲身经历后的评价。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你我的名字,以及一句仓促的心意,但它没有回音,正如我等不来你的回信。

后花园有一处白桦木秋千,本是个装饰,我也仅有幼时在上面稍坐一会儿。但这些都无关紧要,它承载着你蓄谋已久的告白。

那是个平静的午后,太阳隐进密布的阴云中,下雨的征兆。你在那片丁香花前逗留,短暂的等待后,我应邀请前来。

“我喜欢你,但你爱我吗?”省去冗长无味的开场白,你的切入点换来了我的惊讶和喜悦。

“我知道自己可能一无是处,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学识——我对你的情感是模糊的、不可名状的,像和蓝莓酱熬在一起的蜂蜜吐司。”

“所以我也从没奢望过能得到你的呼应,或者说……我对你来说是不是个负担?”

接二连三的疑问堵住我的话茬,见你终于停下,我轻笑一声,缓缓开口。

“是。”

你紧绷的面部舒缓开,自嘲地偏过头:“啊,呵呵,我想也是。”,你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像我这种人——”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毕竟刚才你并没有给我回答问题的时间。”

“所以,我的答案从头开始:是。我爱你。”

“与之相对的,你的想法是什么,卡卡瓦夏?”

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你愿意爱我吗?

这种幼稚无比的问题。

我紧盯着你躲闪的眼神,它左右摇摆着。你露出我读不懂的神色,与我的预想背道而驰,那是惊异的、恐惧的、不确定的。你的脸色苍白,紧抿的唇令我有些失落地皱起眉。我才回忆起第一次回答时你的表情。

那分明是如释重负。

你大步向着后门退去,抛下我一切的困惑。

“恐怕我……恐怕我不能。”

我会省去这之后所有的困苦、反思与迷惘。

你没再出现,如晨宿流转而逝去的那刻夏,每每想起你时,脑中的画面都打上饱和度高的色彩滤镜。

或许我在此事上倾注了过多的心绪。可这篇本不应存在的“回忆录”已经临近尾声。

卡卡瓦夏,抑或砂金,我仍然爱你。

*Fin

啊啊啊啊啊啊报意思现在才发后续……

我一直对青春时的爱情抱有敬畏之心:cigarette:留白是不是太多了?嗯,其实就是某人懒得写啦。

最后感谢你读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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